浴室，释放悲伤的好地方

（写于6/5/2011，时隔四年翻出来，放在这里。）

半封闭的小空间，一平方米。花洒，长长的水管。水会不乖地从花洒的边边角角渗出。

独立的，暂时私有的，无人阅读的，独自一人的。

浴室，下雨天，如果再有泪水。嗯，饱含水分的词语。

回归，让自己思考自己是谁。

不关注皮囊。但种种触觉由身体传递到心里的感受，难以忘怀。

身体上的印记，触感。你的，你的。

眼睛。手背。手心。唇。肩。脊背。以及……

我何时学会了零乱。

眼睛。

他的左眼白上有一颗痣。他说是痣。医学上何解也不得知。爱看他开玩笑的眼睛，也只是在心底偷瞄，摆出我惯常的假小子形象。不敢真正直视，害怕悸动的感觉。

后来我的左眼白上也有了一颗相同的痣。医学上何解再次不得知。

七年后一个雨天后，尝试着忘记。

为他写了很多很多的诗。他不会读，也永远没有机会读了。好在他也不在乎。埋葬所有的骄傲。

却每次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看到自己左眼里的那颗痣，沉沦。隐隐疼痛。

于是就不愿照镜子。什么都不管不顾。就这样。大大咧咧，邋遢，不会因为谁变得像女生。

想起来自发地愿意穿裙子也就是在和他一个班级的那段时间。

再也不关心自己形象，怎样都好。

关于镜子。眼睛。

你会不会不敢面对自己。

手背。

仍然是他。好像有点儿发烧。嗯，发烧吗。于是手背往他额头一贴。不烫啊。

心里却烫起来。

手心。

使诈握了她的左手。略暗的楼道间。放肆地大笑以做掩饰。

很少在梦里梦到爱的人，与她不同。半年后，梦里见到她，又一次牵她的手。十指交叉，手指间有她手指每一指的触感，小小的手心。想要握在手心里，一直。

醒来后就泪流满面。

后来她在西安，在键盘上敲打说，我们牵手爬秦岭吧。彼时我在被窝，看着闪亮的屏幕，一时不知所措。时间很神奇。时间很神奇。

好朋友。永远。至爱。

唇。

死党，最佳玩伴。MUMA。结果不小心亲到了。软软的。初吻就这么戏剧地没了。

HONEY，陪伴。年少时的所有所有。初中，以及后来所有回家来的时光。故乡，举目没有几个可以联系的人。你是仅有的几个人之一。

年少时期盼热烈的吻，终未可得。嘴上大嚎着，我要去恋爱。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不是我想要的东西。何况我不相信爱情，或者说，人们所谓的爱情。

肩。

文字，灵魂触碰。左肩，轻轻一拍，意味着认同与欣赏。让我在后来，总是会轻易地想起来这个明媚的人来。

做错过很多事，还很幼稚。不知如何表达感谢，温柔地教会了我太多东西。

心里有一个独特的位置留给他。也许可以命名为，单向知己。

脊背。

背过身去，把着水管或其他。公共浴室。

感受着搓澡巾在背部来回运动的轨迹。力道刚好，不疼，又达到清洁的目标。

两个人交换着给彼此搓背。信任，还有关爱。

我们总是边洗澡边聊天，时间就由半个小时可以洗好延长至两个半小时。

趣闻，笑话段子，电影，书。停不下来，永远有话可说。

有一次你有事情没有一起去，我差点儿晕倒在里面。

后来总觉得洗澡的时候没有人就站在我旁边跟我谈天说地我就会觉得心里堵堵的，很想要一个出口。

后来没有人给我搓背了。一个人扭着胳膊挥舞着毛巾。

下次一起洗澡吧。好想念那种触觉。

以及……

小时候，爸爸妈妈姥姥。最熟知我身体的他们。一直被爱着的我。

每一寸皮肤都是他们的牵挂。

他们熟知。

后来他们不知。再后来再后来将有一天他们再也无法得知。

他们恩赐的身体，他们给我留下的永远的印记，血液里。

浴室是释放悲伤的好地方。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与我同感。

可以解释为何很多人选择在浴室自杀。也可以解释为何很多人选择在浴室杀人。

好在我是热爱身体的人。不管怎么说它留有太多的记忆。

或者说，也许有一天身体无法承受记忆，自我毁灭因子会爆发。但于我而言，那将是很久很久以后吧。

它将被更多的人留下记忆。远远不再是十九岁所能触及的。后面还有长长的时光。

前不久看了本书，不怎么有名，德国作家写的。《一把雨伞给这天用》。它说，

一个人会让我们难忘的，不是共同经历过什么事，而是这类在事后才注意到的小地方。

我卷入自己生命中过去与未来的问题而不得抽身。

一把雨伞给这天用。一只皮囊给这生用。